深圳开启低空出行时代

乘客体验直升机空中游览项目。深圳晚报记者 陶琪 摄

　　通用航空(General Aviation)，泛指使用民用航空器从事公共航空运输以外的民用航空活动，常见的有工业、农业的作业飞行，以及医疗卫生、抢险救灾等相关飞行。中国民航总局的资料显示，近年来我国通用航空市场结构发生了较大变化，公务飞行、医疗救护、培训飞行等市场需求在逐年增长。虽为民用航空飞行，但在国内，受种种条件限制，一直以来社会公众能够亲身体验参与的通用航空飞行少之又少。

　　随着政策层面的渐渐放宽，越来越多的通用航空企业将目光放在了消费市场上。低空出行(低于1000米)和空中游览服务陆续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特别是在深圳，经济基础、交通建设与生活服务的多重力量驱动下，全新的、通达珠三角区域的直升机航线呼之欲出。

　　有乐观者认为，未来10年通用航空领域的产业规模将达万亿元。而通用航空产业将在未来得以迅速发展，已成为业内共识。在这一产业的急速增长扩张中，深圳企业或将把握发展机遇，占据一席之地。

　　空中游览初体验

　　10月3日上午，天阴云低，阵风遽起。一群游客等候在东部华侨城的某个山顶平台，一边驱赶着四周的蚊虫，一边翘首望天。

　　他们是预定了直升机空中游览项目的乘客。根据天气预报，台风“彩虹”将于当天下午奔袭深圳，伴随而至的是暴雨和雷暴天气。如果要想在十一黄金周内乘机在空中饱览东部华侨城周边风光，“彩虹”来临前的这个上午是最后的机会。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鸣声，一架蓝色的4座小型直升机缓缓向停机坪靠近。附近的一座山头上，厚重的云雾已渐渐遮盖住了山顶的翠绿。飞机刚一降落，停机坪上的工作人员就迅速靠近，把机舱内意犹未尽的乘客扶下，一面朝等候区的人们招手。“快!下一批!”在直升机引擎的巨响声中，地勤人员大声喊道。

　　机长是曾任北京军区某“王牌中的王牌”集团军陆航团团长孙凤阳。对于驾驶过多款军用直升机，担任过香港澳门回归航拍、北京奥运开幕式航拍、2009年国庆阅兵带队长机飞行任务的他而言，驾驶眼前这台小巧的罗宾逊R44型直升机环绕周围地区观景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飞行。

　　飞机离地后，孙凤阳照例会通过耳机向3名乘客介绍沿途的风景。“看，这边就是大家熟悉的(东部华侨城)茶溪谷……前面就是盐田港了，我们现在的高度大概是500米……现在我们转向大小梅沙……”直升机陡然一震向右倾斜，后座的女乘客一声惊叫。孙凤阳很快又把直升机稳住，“没什么，一阵气流而已，台风快来了。”

　　犹如一匹独自绕着深圳东部沿海旋转的木马，直升机轻巧地托举着孩子和大人们对于天空的梦想，在这一个供应欢笑的天堂里，随意翱翔于山海间的广袤中。当飞机从海岸边低空盘旋而过时，沙滩上的人群纷纷起身欢呼挥手，机舱里乘客们一脸自感幸福的表情。

　　看到他人的羡慕眼光，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根据运营商的报价，15分钟的空中游览费用为每人1788元，而25分钟则需每人支付2588元。为了降低登机门槛，10月还推出了时间更短、价钱相对亲民的688元“体验票”。即便如此，对于工薪阶层而言，面对每分钟高达百元左右的体验成本，购买时仍需要足够“豁达”。

　　在深圳，似乎运营者并不必过于担心人们的消费能力，小小的直升机背后，承载着大大的、供不应求的市场。作为国内首个在5A级公园展开的空中游览项目，平均每天约有20人在东部华侨城登机升空。而在十一黄金周，截止至10月3日上午，已有超过50人次在东部华侨城体验了这项空中游览的乐趣。

　　甚至有初次乘坐的游客登机之后舍不得解开安全带离开，意犹未尽之余决定“再飞一遍”，并当即付费。3名乘客不间断体验两次空中游览，费用已高达万元，但腾空飞行带来的前所未有的乐趣，让他们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做出了续飞的决定。

　　这样阔绰的出手让航空公司的员工也是惊叹不已。“深圳人真有钱!真舍得花钱!”这名员工又说道，“这表明深圳人喜欢直升机飞行的感觉。在国内想玩的人很多，但相应的空中游览服务太少了。”

　　通航产业的深圳速度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8月4日下午，深圳市星雅通用航空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星雅航空”)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在深圳向公众推出直升机空中游览服务，并首次在中国内地验证民用直升机与市中心接驳服务。同时，星雅航空对外发布珠三角低空城际飞行网络图。

　　这3项动作被称为开启属于深圳人的“低空时代”。在这一刻，深圳市民和直升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乘坐直升机出行将不再只是梦想。

　　一周后，8月10日上午，一架西科斯基S76直升机从深圳宝安机场起飞，降落在深圳福田CBD的卓越世纪中心1号楼直升机坪上。深圳福田CBD成为中国首个航空服务连接CBD区域，而搭乘这趟直升机接驳飞行的王雪和陈渔则成为深圳通用航空史上的首批乘客。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陈渔说，每次她从宝安机场落地后，驾车返回福田CBD需耗时近1小时，如遇堵车耗时会更长。这次乘坐直升机仅用了约15分钟的时间，她就从机场飞抵卓越世纪中心顶楼。快速无疑是直升机通行的最大优点。

　　王雪则表示，如果这种从机场直飞市中心的接驳服务推向市场，他会愿意埋单。“价钱在两三千、三千多元，我都能够承受，也就是一张头等舱机票的价钱。”他对直升机通行带来的新感受赞不绝口。“在飞机上看深圳，平常很熟悉的招行大厦、深南大道、大中华，一路过来，风景、大楼近得像能摸到似的，很神奇。”

　　两个月间，通用航空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与深圳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结合起来。尽管受运力等条件影响，通用航空目前服务的人群还不够广泛，但已在深圳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星雅航空总裁陈伯儒表示，在启动机场接驳服务和空中游览服务后，该公司将把重点放在打造覆盖珠三角地区、连接深广珠港澳等城市的低空飞机网络上。

　　首先启动的将会是广深城际航线。按照星雅航空的构思，广州和深圳作为珠三角地区最重要的两座城市，拥有大量优秀成熟的民营企业，两地业务往来密切，不仅有对快速出行的市场需求，也拥有购买通用航空服务的经济条件。根据星雅航空的规划，广深城际航线将从广州天河CBD出发，飞抵深圳福田CBD。

　　原定于8月末、9月初首飞的广深航线因故推迟了首航测试的时间。新的起航计划定在10月中旬，如果试飞成功，星雅航空将在广深两地推广通航飞行乃至包机业务，提高两地商务效率。在直升机面前，两座城市的出行距离将首次收缩在30分钟行程以内。

　　“这只是开始。年底前，我们将试运行从珠海起飞，至深圳、广州，又回到深圳，最后飞回珠海的航线。这条航线每周一上午和每周五下午各飞行一次，专供三地之间因工作原因需要往返出行的商务人士。”陈伯儒说道。一旦最终开始运营，这也将成为国内首个覆盖区域多个城市的直升机班线。

　　而深圳置身于飞行网络之中，将在不远的将来成为珠三角地区最重要的通用航空交通枢纽。

　　通航大众化的距离

　　受制于监管，此前通用航空在国内的发展规模非常有限，体量较小，能够提供通用航空服务的企业屈指可数，而真正意义上的固定的通用航空飞行项目更是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根据《通用航空飞行任务审批与管理规定》、《低空空域管理使用规定》等规定，任何一架民用航空器升空前，都必须提前向民航局提出飞行申请，并将飞行时间、线路、飞行器报请审批，低空空域的管理方是空军和民航局。换而言之，任何一次飞行、一条飞行线路都需要经过严格的程序进行报备。这无疑大大限制了作为交通出行途径之一的通用航空业务发展。

　　近年来，开放低空、促进通航产业发展的呼声不绝于耳。2015年年初，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国务院关于促进旅游业改革发展的若干意见〉任务分解表》，国家发改委、民航局、交通部等部门陆续出台涉及邮轮游艇旅游、低空飞行旅游的具体措施。有消息称，低空旅游顶层设计即将出台，低空旅游或将成为拉动通用航空和旅游产业发展的新蓝海。

　　一位业内人士向深圳晚报记者表示，目前业内对低空开放的政策预期非常乐观。现在对于通用航空发展的一些限制正在逐渐松缓，预计在今明两年内，国家层面上将陆续出台一些有利于通航产业发展的新举措。

　　在一些发达国家和地区，通用航空已经发展成为一项非常主流的交通出行方式。以机场与CBD的低空接驳服务为例，日本东京成田机场就提供至东京品川区的大楼楼顶的直升机接驳服务。同时，运营商还推出了多样化的服务，如包机看富士山、圣诞送礼等，大获青睐。

　　就在深港澳之间，直升机出行也较为发达，已有多家公司经营深港澳直升机航线，运营情况也较稳定。以香港空中快线为例，每天提供42班往来澳门新外港码头及香港港澳码头的直升机航班，以及6班往来澳门新外港码头和深圳宝安国际机场的航班。港澳航线的平日票价为每人3900元，假日票价则会上涨至每人4300元。

　　对比发达国家，我国通航产业的规模相差甚远，市场空间也显得无比巨大。例如世界通用航空发展的标杆——美国拥有23万多架通用航空飞机、19200多个通用航空机场，每年通用航空飞行时间高达2500万小时。其中59%是私人飞机，私人飞行小时数占总飞行小时数的32%。

　　而我国目前不仅通用航空飞机不到2000架，飞行活动也主要以训练飞行为主，比例高达60%，这表明通用航空距离普通人群、大众消费还有相当大的一段距离。能否逐渐缩短这一段距离，让越来越多的人走近飞行、认识飞行、爱上飞行，将是实现我国通用航空大众化的关键。

　　相较于商务通行、私人飞行而言，低空旅游的飞行体验感好、亲和力高、价格相对低廉。受众广泛，将成为通航产业发展的热门领域。在深圳现已开通的通航飞机业务中，星雅航空位于东部华侨城的空中游览服务预订火爆就可见一斑。

　　“我们在初期建设时，就曾规划直升机空游服务，想发展高端旅游项目。当时就预留了直升机起降坪，还专门去找了国内的一些直升机厂商，想购买飞机用于观光游览，但受种种原因限制最终作罢。”东部华侨城营销中心总经理陈磊说，直升机将给旅游景区提供不一样的亮点，产生更大的经济效益。

　　未来产业规模或超万亿元

　　除了效率和经济效益外，直升机能带给人们的还有很多。一名企业活动策划人员告诉深圳晚报记者，有一次他们组织商业活动，邀请好莱坞硬汉演员“巨石”强森到场助阵，为此组织者专门安排了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幻影”接机。结果强森落地后一脸困惑，“你们为什么不用直升机呢?”他问道。主办方工作人员顿时语塞。

　　“在国外用直升机通勤是很常见的事情，好莱坞明星经常这么做，而在国内还是稀罕事。”上述人员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仍不免流露出尴尬的神情，“这说明我们在服务水平和业务能力上，与国际一流还有很大的差距。”

　　就现实而言，通用航空产业的差距是全方面的，并非只是少了一大批飞机。我国目前的通用航空基础设施建设也非常滞后，根据公开资料，全国仅有400多个通航机场，不仅很多二三线城市缺乏通用航空飞行器的起降设施，即便是在深圳这样的一线城市，核心区域的通航条件也十分有限，起降设施严重不足。

　　“卓越世纪中心是目前深圳最高的拥有停机坪的写字楼，尽管现在平安金融中心的高度更高，但由于没有规划直升机起降设施，所以我们选择和卓越世纪中心合作，未来这里将成为深圳CBD与周边区域进行直升机飞行的结合点。”星雅航空的一位工作人员表示，目前深圳的直升机起降设施屈指可数，而面对未来将蓬勃发展的通用航空业务，现有的基础设施远不能满足产业发展需要。

　　据《公务与通用航空》统计，2013年我国通航产业的存量规模资产约为1584亿元。业内预计，未来10年，中国通用航空产业规模或超万亿元，年均增速近30%，飞行器制造、运营、维修、培训等各产业都将迎来发展机遇。陈伯儒表示，目前国内大多数地区还没有通航机场，未来星雅航空不仅是飞行器运营商，还将成为航空基础设施的运营商、航空基础物业的子公司。

　　深圳市交通运输委员会空港处调研员吴晓明表示，目前国际上主流的通航基础设施建设采取BOT(Build Operate Transfer)融资模式，即“建设—经营—转让”模式，深圳也可以参考采取这一模式发展通航基础设施。这是一种私营企业参与通航设施建设，向社会提供公共服务的一种方式。首先。政府部门特许私人企业来承担该基础设施项目的投资、融资、建设、经营与维护;然后，私人企业向设施使用者收取适当的费用，由此来回收项目的投融资，及建造、经营和维护成本并获取合理回报;最后，私人企业将设施有偿或无偿地转让给政府。

　　陈伯儒表示，未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星雅航空愿意帮助更多地区的政府机构建设、运营、维护通航设施。“我们更专业，也更有经验。”他说，目前公司的部分收益就来源于通航起降点的开发建设。

　　他并不回避目前星雅航空还没有实现盈利的现实。万事开头难，由于产业刚刚起步，购置飞机的投入太大，很多通用航空企业都变成了“重资产”公司，短期内很难获得盈利。根据中国航空运动协会通用航空协会发布的《中国通用航空发展报告》，截至2014年底，我国拥有获得通用航空经营许可证的通用航空企业239家。业内人士表示，其中能够盈利、大规模盈利的并不多。

　　“现在各大民航管理局已经不批准将各一线城市国际机场作为主运行基地的135公司(获得CCAR-135经营许可)了，除非市场有扩充，否则相关部门会宏观把控，避免恶性竞争。”陈伯儒说，他很看好未来企业的发展前景和盈利空间。

　　直升机通航业务的开展，让吴晓明想起了20多年前的深圳机场建设。“1992年深圳机场建成使用时，我们是全国首个由地方政府投资建设和管理的机场，为全国机场管理体制改革积累了经验。现在，我们又率先开通了直升机的飞行航班，深圳又将走在国内通用航空发展的前列。”

　　美国拥有23万多架通用航空飞机，每年通用航空飞行时间高达2500万小时。其中59%是私人飞机，私人飞行小时数占总飞行小时数的32%。而我国目前通用航空飞机不到2000架，主要以训练飞行为主，比例高达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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