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希姆机场破产：中国在德并购的标杆性企业走到终点

 　　到现在为止，中国企业在德国先后购买了3个机场，分别为帕希姆机场(Flughafen Parchim)、吕贝克机场(Flughafen Lübbecke)和哈恩机场(Flughafen Hahn)。中国企业每次购买德国的机场，均会有巨大的新闻风暴，而首开记录的中国林德国际物流公司和其老板庞玉良，更是德国和中国媒体报道的焦点，并且持续多年。

　　相关链接：

　　哈恩机场收购项目尘埃落定 中国海航集团收购82.5%的股份

　　曾经的乌龙收购案，德国哈恩机场终于成功过户海航集团

　　当时，德国著名导演Stefan Eberlein为此还专门拍摄了一部纪录片《帕希姆国际机场(Parchim International)》，并于2016年2月全国上映。(详情请看文末延伸阅读)

　　但是，就在前几天，德国媒体又一次报道这个机场的最新消息：5月2日，帕希姆机场正式向当地法院递交了破产申请。中国河南郑州林德国际公司收购机场的项目铩羽而归。

　　轰动一时的机场并购事件

　　2007年4月23日，在郑州国际会展中心举办的“中国河南·尼日利亚拉各斯·德国帕希姆经济合作商贸投资洽谈会”上，与会的“德国什未林市(Schwerin，德国梅前州首府)代表”披露了一个举国震动的消息：中国林德国际物流公司以10亿人民币购买了位于梅前州的帕希姆机场。

　　此后，庞玉良这位豫商的名字被人与“投资10亿人民币”、“收购德国帕希姆机场”、“中国民航史上首例”几个关键词联系在了一起，结果万众注目。“现在媒体天天找他，包括中央电视台、凤凰卫视、路透社……”5月30日，庞玉良的新闻发言人张学辰告诉《中国经济周刊》。因为感觉“头大”，这位发言人已不再透露手机号码，并掐断了桌上的办公电话。庞玉良是北京林德国际运输代理有限公司(下称“林德国际”)的董事长。

　　庞玉良在帕希姆机场留影

　　庞玉良先生是河南省驻马店市上蔡县人，1966年出生。1988年毕业于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旅游经济管理专业，曾在北京饭店、北京新世界宾馆、华润饭店工作，后进入美国西北航空公司从事货运业务。1995年在北京创办北京林德国际运输代理有限公司。按照新闻媒体报道，2007年他出资10亿元买下德国帕希姆国际机场，2007年被中国并购公会评选为“2007年全国十大并购人物”。

　　帕希姆国际机场的前生今世

　　帕希姆国际机场位于原来东德地区的梅前州(Mecklenburg-Vorpommern)，地处汉堡和柏林之间，始建于1937年，总占地面积1.3万亩，附属经济区占地50万平方米。机场距汉堡90公里，离柏林约120公里。拥有两条3000米的跑道，可起降各种机型的货运和客运机。

　　这个机场最早是德国纳粹时代的一个军用机场。战后被当时的苏联红军掌管，是苏联战机的重要军事基地。1970年还改为直升飞机基地。1992年11月13日，在两德统一之后，苏联红军撤兵，机场改为民用，由FPM(Flughafen Parchim Mecklenburg GmbH)机场管理有限公司接手。该机场获得24小时营运许可(德国因为飞机噪音扰民，很多机场在23点到早上5点之间禁飞)。具体业务由帕希姆县经济促进局负责。由于经营不善，缺少货源，该机场多次装修并多次易手，却仍未改变亏损状态。2006年年底，当地政府向全球招标出售帕希姆机场。

　　这时，一个庞大的航空货运商业图景在庞玉良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将郑州打造成“全球物流网络”的转运枢纽，通过埃及航空、达时航空连通国际，把“全球物流网络”4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国际物流公司的资源有效整合到一起。

　　2007年5月，庞玉良从阿联酋航空公司、德国汉堡机场，以及来自美国、土耳其等国的11家公司中脱颖而出，竞标成功，成为第一个收购机场的中国人。2007年5月23日上午，在郑州举行的“中国河南·尼日利亚拉各斯·德国帕希姆经济合作商贸投资洽谈会”上，德国什未林市的代表说，庞玉良的林德公司购买了德国帕希姆机场100%的股权、设备及附属经济合作区土地的永久拥有权，双方已签订最终协议。

　　2007年7月1日，庞玉良的林德国际正式接管了帕希姆机场，并成立了经营公司Baltic Airport Management GmbH(波罗的海机场管理有限责任公司)。

　　林德入主帕希姆机场的风风雨雨

　　按照当时林德国际与帕希姆县政府的协定，购买机场的价格为3000万欧元。此外，林德国际要在2010年前提交一个1500万欧元的保函作为购买机场的保险。

　　机场地勤大厅内

　　2007年9月24日，中德双方政商界的来宾，在帕希姆机场举行了盛大的交接剪彩仪式。庞玉良董事长表示，要扩展机场业务，扩建机场，将来计划为当地提供1000个工作位置。

　　2008年2月，林德国际公司没有按照协定支付首期机场购买款项。经过与帕希姆县政府协商，到该年3月底，林德要支付1300万欧元的第一笔购买款。帕希姆县政府此前已经得到通知，庞玉良董事长没有获得中国政府转账的批准。

　　2008年4月，庞玉良董事长宣布，通过出售机场的一部分所属土地给房地产投资公司Goodman(嘉民集团，是澳大利亚最大的工业房地产投资信托公司之一，也是全球最大的工业地产基金管理人之一。嘉民集团的主业是物流和工业地产)来支付第一笔机场购买款。但是，由于林德国际还没有支付购买款，所以在机场的土地登记册上没有林德国际的名字，所以，林德国际无法出售这里的土地。帕希姆县长Klaus-Jürgen Iredi表示，将找到一个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

　　2016年12月8日，庞玉良总经理(右二)在法兰克福机场附近主持临沂商城保税中心推介会

　　2008年7月18日，解决问题的方案找到。Goodman转账到汉堡的一家律师事务所的账号上1300万欧元，其中帕希姆县获得1200万欧元，帕希姆市(属于帕希姆县)获得100万欧元。

　　2010年2月15日，庞玉良董事长没有支付已经到期的第二笔购买机场款1775万欧元。他表示无法支付这笔款并要求能推迟付款。县长Klaus-Jürgen Iredi同意延期付款，但表示，最重要的是林德国际要继续投资，让机场成为一个中德空中交通的枢纽。

　　2010年5月12日，帕希姆县议会通过了一个降低机场购买价格的决议。从原定的3000万欧元中减少1250万欧元。也就是说，本来还应该支付的1775万欧元，现在改为仅需再支付500万欧元，分期5年付清，每年100万欧元。在新的合同中规定，到2011年年底，庞玉良董事长要最少为机场的维修扩建投资770万欧元。其中提到要建一个新的机场观测塔。

　　图中左边就是新的机场观测塔

　　2010年12月29日，梅前州内政部批准了帕希姆县与林德国际的新合同。时任州内政部长Lorenz Caffier事先对此表示担忧，并要求提供新的保证。庞玉良董事长提供了中国进出口银行为机场维修扩建提供的一个保函。由于机场观测塔的问题，机场面临被关闭的危险。为此，林德国际提交了一个修建新观测塔的建筑申请，从而避免机场被关闭的厄运。

　　2010年12月30日，林德国际支付给帕希姆县100万欧元，这是林德公司自己付出的第一笔机场购买款。

　　2011年5月16日，庞玉良董事长在有关机场的经济论坛上宣布，观测塔的修建要开始。他同时宣布，要再投资4500万欧元，在机场的四周建立各种设施。

　　庞玉良在机场观测塔

　　2011年10月21日，经过多次推迟，在帕希姆机场启动了新的观测塔的兴建。到2012年4月将建成投入使用。这也是原来的临时观测塔特许使用的最后期限。

　　2015年5月，机场的新观测塔建成启用。这个高37米的观测塔用了3年的时间才建成，按照林德国际提供的数据，总共花费300万欧元。新的观测塔采用先进的技术设备，飞机在任何气候下可以起降。林德计划从2016年开始，开通中德之间的正式定期航班。

　　2015年9月，林德宣布打造一个“机场村”的计划。在这个机场村里将建一个占地12000平方米的奢侈品购物中心，世界上各种名牌产品将集中在这里销售。最重要的顾客来自中国、俄罗斯和阿拉伯国家。投资者预计每天将有3000乘客进入帕希姆机场。

　　2016年1月，林德国际对外公开展示“机场村”的计划，并预计可能在2018年开工兴建。

　　《帕希姆国际机场(Parchim International)》纪录片

　　2016年9月，机场的员工开始进入缩短工时的阶段。此外，机场从周一到周六每天开门6小时，而原来是每天开门10小时。在2014年机场还有差不多7000架次飞机起飞，到了2015年仅有4000架次。

　　2017年4月，经过半年时间，机场的缩短工时时期结束。此外，机场开张的时间也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根据林德国际提供的数据，机场当时有员工25人。

　　2017年10月，机场投资人庞玉良不再担任林德国际的总经理。当地的政客和生意伙伴据说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见到庞玉良董事长了。

　　2018年12月，机场的20位员工被解聘。

　　2019年5月，帕希姆机场破产。机场的经营公司Baltic Airport Management GmbH提出了破产申请。 Schwerin法院在5月9日对外公开宣布这一消息。

　　庞玉良接受纪录片导演采访

　　从上面的一个大事记来看，林德国际在购买帕希姆机场后，因为缺乏资金，多数的承诺无法兑现。一家民营企业出国并购，从转汇开始，就遇到了困难。尽管河南省时任省长和党委书记都曾经到帕希姆力挺林德国际，但林德在融资方面有很大困难。或许，林德国际与庞玉良先生擅长的是物流业务，对于管理机场的经验不足，而且很多计划具有明显的理想色彩，最终破产。

　　“寿命短暂”的吕贝克机场收购项目

　　除了帕希姆机场，轰动中德的机场收购项目还有普仁公司接手吕贝克机场。2014年8月1日，陈永强掌管的普仁公司收购濒临破产的吕贝克机场，开始的计划也很宏伟。但是，在一年之后的2015年10月1日，普仁集团宣布机场破产，在德国媒体中投放了重磅炸弹。

　　请看本公众号的报道：

　　中国普仁接管德国吕贝克机场

　　据媒体报道，普仁集团接手机场的一年多时间，已投入了900万欧元。机场共有85名员工，每个月运营需要30万欧元。据当地媒体报道，普仁集团在当地购买的楼房，被改建如同美国白宫一样，用作公司的住址和陈永强的住处。该建筑在此前已经开始出手，房子管理员从2015年9月已经收到中断合同的通知。管理员说，陈永强已经有9个月没有来住过。

　　海航并购哈恩机场后发展势头良好

　　另外一个中国人购买的机场是哈恩机场，在出售过程中曾经掀起惊涛骇浪，可以说是风波迭起，直到落在中国海航的手中，才风平浪静。4月9日，德国《华商报》总编修海涛陪同中国驻德大使馆经济商务处负责人王卫东公参参观了海航管理的哈恩机场，发现机场秩序井然，运作顺畅。

　　2019年4月9日，王卫东公参参观哈恩机场。左起：德国《华商报》总编修海涛、哈恩机场总经理范卓然、王卫东公参和助手袁洁、哈恩机场首席运营官Christoph Goetzmann、哈恩机场高级经理Martin Ehlen

　　海航仅仅派来一位总经理范卓然先生，其他人手全部是当地的德国员工。年轻有为的范总接手后，机场已经扭亏为盈，发展的势头可以说欣欣向荣。范总对未来的发展也充满了信心，并有很多规划。

　　海航本来就是从事航空业务的，有客运和货运的巨量业务，能为哈恩机场提供很好的后援支持。并且哈恩机场的基础和经营状况均比帕希姆机场和吕贝克机场要好很多。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购买哈恩机场的价格远远低于帕希姆机场。目前，很多行家都看好哈恩机场，《华商报》和本公众号会继续报道。

　　目前德国的众多机场中，据说仅仅有6个机场是盈利的，其他机场均在亏本经营，很多机场也随时准备出让。但是，中国的买家在购买机场时要好好做尽职调查，也要多方了解情况，备好充足资金，切勿贸然出手。

　　延伸阅读

　　来源：德国之声中文网 时间：2016年7月3日

　　买机场的中国人让德国人另眼相看

　　就在中企在德大举收购引发担忧、欲购法兰克福-哈恩机场的中国公司遭到质疑之际，一部讲述中国商人收购帕希姆机场的纪录片让德国人认识了不一样的中国人。

　　本片的两位导演埃伯莱因(右)和芬恩(Manuel Fenn)

　　(德国之声中文网)计划收购德国法兰克福-哈恩机场的中国企业既没有官网，也没有商标，这在喜欢刨根问底的德语媒体看来颇为反常。相比之下， 有关9年前收购帕希姆机场的林德物流集团董事长庞玉良的信息就要公开透明得多。不但企业和机场均设有中文网站，还有一部纪录片《帕希姆国际机场(Parchim International)》上个月在德国影院上映。

　　2007年，中国商人庞玉良以3000万欧元现金并追加7000万欧元投资的条件买下位于德国北方什未林市的(Schwerin)一座旧军用机场，不但引起了德国媒体的广泛关注，也激发了导演埃伯莱因(Stefan Eberlein)就此拍摄一部纪录片的兴趣。

　　想到做到，在征得庞玉良的同意后，埃伯莱因就开始跟拍工作，虽然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拍就拍了七年。他告诉德国之声："拍摄这么久不仅是因为庞先生遇到了困难，我们在为影片筹集资金的过程中也遇到障碍，但是我们都没有放弃，也许正是这种类似的遭遇才让我和影片主人公之间建立了充分的信任。"

　　能迅速征得纪录片主人公的跟拍许可对导演埃伯莱来说是幸运的。他不知道的是，这名主角当时其实并不喜欢被镜头聚焦。2007年，中国媒体《南方周末》将低调的庞玉良称作谜一般的神秘、隐形富豪。庞玉良回忆当时欣然答应拍摄的原因是：" 整合帕希姆机场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过程，拍一部电影确实能记录机场收购后的各种行为，是很珍贵的资料，也是在和合作伙伴以及政府展示项目一种很好的表现手法。"

　　中德企业家截然不同

　　庞玉良对德国之声坦言，他也没想到会拍摄这么久，因为当初收购完后没料到会遇到这么多困难，特别是中德之间的文化差异。

　　他解释说："中德企业家的行为和作风截然不同。中国企业家会用更高的战略眼光看待和通盘考虑中德贸易、经济和文化交流等事宜。而德国企业家只会考虑具体的事情，比如就机场说机场，跟他们谈一些机场的附设功能时，德国企业和政府就没办法接受和认可了，缺乏主动性，鲜有配合。"

　　当被问及如何克服这些障碍寻求合作时，庞玉良回答道："中德之间搭建贸易平台是一个根本的需求，即使德国企业家暂时没有看到，这个需求也是真实存在的。从长远目标来看，双方都是想让中德贸易便利化，加强贸易、物流和文化的沟通。而位于欧洲中心地带，柏林汉堡之间的帕希姆机场地位显著。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走出去，中欧合作范围扩大，机场口岸规划的航空物流、跨境电商，多式联运基地、海外仓、保税区将随着一带一路合作加深发挥重要作用，德国企业也看得到这些需求。"

　　与众不同的中国人

　　在导演埃伯莱因眼中，庞玉良不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人，因为他的远大目标迄今仍然受到同胞的怀疑。"开拍不久，我就发现他的与众不同。他精力极其充沛，充满好奇心。我认为他的主意很好， 为来欧洲购物的中国人提供连接平台，但是规模过于宏大，需要的资金数额也是无法想象。他将中国的规模照搬到德国，影片中不难看出，这样是行不通的。我也跟他说过这一点，他听取了各方的意见，也逐渐作出了一些修改。"

　　看完电影的庞玉良感慨：" 这部电影真实的记录了中国企业在国外并购过程中遇到的机遇和困难，以及与政府和合作伙伴打交道的方式。"

　　德国媒体对这部纪录片不乏好评。德国公共广播电台认为这是一部值得观看、令人捧腹且引人深思的电影。《日报》写道："这绝不是一部枯燥的纪录片，它记录了德中经济之间一段尚未结束的插曲。" 北德广播电台介绍，这部佳片展示了一个想做文化中介者的人的精彩故事。"

　　庞玉良表示，其实收购之初，媒体有不少负面报道，有人抱怨机场收购后没有太大动作。他介绍，现在影片结束拍摄已有两年多，帕希姆机场表面上变化依旧不大，但是本质已发生改变，它找到了自己的发展方向──成为中德贸易平台和支撑点、通过跨境电商拉近中德关系。他补充说，目前的帕希姆机场正在规划一个给中国人购物的大型保税奥特莱斯商城，机场的航站楼已改造完毕，免税店等业务也已经就绪，很快要开通旅客航班。

　　希望被中国观众看到

　　导演埃伯莱因眼中的帕希姆机场似乎更具浪漫色彩：它就像格林童话里的"睡美人"，等来了将其吻醒的王子。而在他的这部影片中，镜头在中德之间不断切换，快节奏的北京又和慢悠悠的帕希姆形成了鲜明对比。

　　谈起在中国拍片的经历，埃伯莱因认为相当顺利："我们清楚地报备了拍摄行程，虽然有文化部门的工作人员随行，但是他们不但没有干预拍摄工作，有时还帮助我们和私人场所的保安说明我们的拍摄需求。"剧组也前往了庞玉良的老家河南上蔡，埃伯莱因说，这一地区通常不允许外国记者入内，但是他们的拍摄组获得了特殊许可。

　　埃伯莱因希望这部影片能被中国观众看到，因为他觉得影片中让德国人看到了不一样的中国人，中国观众通过电影一定也能对德国更有了解，"我希望电影能将两国的人拉得更近，让双方试图了解为什么对方会有特定的想法和举动，例如影片开头庞先生说要在这里创造1000万工作岗位，德国观众肯定觉得疯狂荒唐甚至好笑，但是随着影片的叙述，他们就会理解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就不会再取笑他了。"

　　通过影片的拍摄，埃伯莱因表示，他认识了一个受过巨大创伤、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的国家，以及开放的中国人，"我们真的要试图站在对方的立场看问题，这样就会少一些文化冲突，多一些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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