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贿超两千万 周来振的发迹之路

 　　 财政部的老同事们前些年或许羡慕周来振调任民航局后的升迁，但此时，都试图打探他落马的八卦内幕。周来振在财政部-国资委“不得志”十几年，调任民航局后，虽然在内部口碑不佳，却在领导力推三次提名后升任副局长，成为祖籍村子出过的最高级别的官员。当地政府曾试图借回乡祭祖的机会结交，他在民航局盘根错节的关系，更是成为航空公司们争相联系的实权人物，围绕着他，很多人都有所图，但这一切，都随着他的落马而烟消云散。周来振有过3次婚姻，甚至，中纪委的通告还直言他“搞权色交易”。

　　2015年国庆节，周家准备已久的祭祖并未能如期进行。

　　北岘村位于山东省烟台市牟平区东南方向15公里左右，百十来户人家，多为周姓。村子最古老的建筑是一座始建于清代的官宅四合院，那就是周氏宗祠。村子出过最大的官大抵就是周来振，前中国民用航空局副局长。

　　原计划2015年国庆节期间，周来振和兄长要回北岘村，在周氏宗祠风光祭拜列祖列宗。然而，中央巡视组进驻国家民航局进行巡视，打破了周来振首次回乡祭祖的计划。中央巡视组的到来让周来振感到一丝不安，随着调查的深入，周来振似乎嗅到了“异常”，在国庆节前夕，周来振临时取消了国庆节回乡祭祖的计划。

　　2015年11月24日，中纪委网站发布消息，“中国民航总局副局长周来振被调查”，原因是“涉嫌严重违纪”。

　　2个月后的2016年1月16日，中纪委网站再次发布消息：因涉嫌利用职务受贿搞权色交易，原民航局原副局长周来振被双开。经查，周来振严重违反政治纪律，干扰、妨碍巡视工作，对抗组织审查;严重违反组织纪律，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在干部选拔任用方面为他人谋取利益并收受财物，违规插手相关单位人事安排，不按规定上交个人因私护照、不如实报告个人有关事项;严重违反廉洁纪律，将应当由个人支付的费用交由下属单位或他人支付，收受礼品、礼金，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亲属经营活动谋取利益，搞权色交易;严重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违规持有、使用高尔夫球卡，接受超标准公款宴请，接受下属单位安排的旅游;严重违反工作纪律，出国期间擅自变更路线;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在企业经营等方面为他人谋取利益并收受财物。其中，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并收受财物问题涉嫌受贿犯罪。

　　有知情人士向搜狐财经《潜望》透露，在民航局内部关于周来振问题通报会上被通告，周来振受贿超过2000万，其中十八大之后仍不收手，期间受贿金额超过500万。

　　至此，周来振之前从未回去过的祖籍村子，而以后，他或许也再没有机会回来。

　　“当大官的远房堂弟”

　　7月初的海滨小城牟平，天气并没有内陆那么炎热，丝丝凉风让人倍感舒适，搜狐财经《潜望》来到北岘村时，村子颇为宁静。

　　“周来振被抓和我一点关系没有，见都没见过，更没有占过他的光，村里也没有因为他受过一点益”，周来振的堂兄坐在村口若无其事地告诉搜狐财经《潜望》，“哪个大官不为家乡做点事啊，我这位远堂弟却是一丁点的事都没有为村里做过”。

　　搜狐财经《潜望》从多方获悉，这位堂兄是目前村里和周来振关系最近的人，和周来振是同一个太爷，但他从未见过那个同宗兄弟，甚至在周来振出事前一年，才知道自己有个高官远房堂弟。

　　2014年，牟平当地政府得知已经官至国家民航局副局长的周来振祖籍是牟平区北岘村，地方政府想通过周来振堂兄和周来振建立关系。镇上通知北岘村党支部书记想办法联系周来振，村支书就通过村里人联系到了周来振在大连的亲戚，同时告知了周来振的这位堂兄。

　　一开始，周来振堂兄一头雾水，因为此前从未没听说过周来振这个名字，但是“周来X”确实是自己这一辈的。后来才想起，大连的堂叔应该就是周来振的父亲。他向搜狐财经《潜望》表示，自己的父母和周来振的父亲关系很好，周来振父亲移居大连的时候，他父母还担心周来振的父亲刚过去生活有困难，把自己家里为数不多的米面等生活用品分给周来振的父亲。为此周来振的父亲对堂兄嫂一直感恩戴德，曾数次回家看望。

　　周来振父亲育有两子，周来振是次子，他还有一位大哥。但周来振在大连出生，上学，工作，都没有和堂兄家联系过。特别是周来振父亲过世后，两家就再也没有来往。

　　虽然，周来振多年没和堂兄家联系过，但是周家出了位高官，毕竟是件光彩的事。更何况周来振的父亲去大连的时候还受过自家资助过，又是同一太爷，周来振堂兄觉得如果找到周来振，未必会吃闭门羹，但又担心周来振会不念旧情，将之拒之门外，颇为踌躇。

　　村支书辗转和周来振取得联系后，堂兄下决心借机去认识这个高官远房堂弟，原本以为2015年国庆节就可以见到。

　　北岘村党支部书记告诉搜狐财经《潜望》，就在祭祖活动准备时，周来振那边来信称：周来振在(山东)省里、(烟台)市里有不少同学，他一回来兴师动众的，不太好。而且还有中央巡视组正在民航局巡视，于是周来振哥仨取消了回乡祭祖的计划。

　　“2015年中秋节，周来振的堂兄还告诫周来振不仅要和上层搞好关系，更要和下级搞好关系”北岘村党支部书记向搜狐财经《潜望》表示，“后来他们临时取消回家祭祖让我感觉不太好，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周来振被带走”。

　　周来振的被带走调查，让周来振堂兄感到些许失落。原本想着凭着父辈们的交情，可以和堂弟攀上些交情，能沾点光，然而，一切都随着周来振的被抓，再无可能。对于当地政府而言，本想通过周家祭祖而与“中央大官”建立联系的设想，也成了泡影。

　　不得志的财政部岁月

　　周来振的被双开，让财政部的老同事们觉得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1981年8月，周来振进入财政部机关党委工作，8年后调任国家国有资产管理局党委办公室副主任，直至产权司副司长。1999年5月，又调回财政部，担任国有资本金基础管理司副司长、企业司副司长。

　　虽然在此期间，周来振“读”了东北财经大学金融专业博士研究生，并获经济学博士学位，但他还是在副司局级级别上整整停步了十几年。

　　财政部的老同事对他印象并不深。

　　但山东省某官员对搜狐财经《潜望》透露，周来振在任职财政部期间，曾给山东做出过“贡献”，但至于是哪些“贡献”，该官员却讳莫如深。

　　周来振在财政部“郁郁不得志”，直到2006年10月，他起任民航总局财务司司长，才“荣升”正司级。

　　三次婚姻 领导三次力推升迁

　　在财政部和国资委“原地踏步”了十几年的周来振，在民航系统获得了他所期望的权势和地位。

　　民航局脱胎于军队。1949年11月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在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下设民用航空局，受空军指导。1958年2月27日，国务院将中国民用航空局划归交通部领导。1980年2月14日，邓小平同志指出：“民航一定要企业化”。同年3月5日，民航脱离军队建制，民航局改为国务院直属机构。

　　周来振到民航总局不到两年，在“大部制改革”的背景下，2008年3月民航总局从国务院直属机构改制为交通部管理的国家局，首任局长由曾在解放军空军任职的李家祥担任。

　　期间，周来振担任民航局财务司司长(正司局长级)兼首都机场集团公司监事会主席，首都机场集团公司是民航局的23个直属机构之一。

　　“周来振生活作风还有问题，乱搞男女关系等”，据一位曾经和周来振面对面接触的人士对搜狐财经《潜望》回忆称，周来振说话口无遮拦，有一次训斥手下工作能力不行，当场称“就像给你弄了个美女来，你都没能力”。可以作证的是，中纪委的通告中，就直指他“搞权色交易”。可以作证的是，周来振先后有3次婚姻，最后一任妻子是电视台主持人。

　　多位民航系统人士称，周来振此人行事比较张扬，“在任财务司司长期间和其他司长说话就像在自己办公室说话一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大家对其比较反感，这也是导致其第一次提拔副局长时未通过民主测评的原因。”

　　周来振当了十几年副司级，又在民航局财务司位置上坐了5年，一直想在仕途上有所突破，但他的升迁颇为“周折”。

　　知情人士向搜狐财经《潜望》透露，周来振的第一次民主测评未通过，但因为他深受“领导赏识”，第二次仍获提名副局长人选，但被上级部门打回，理由是周来振没有基层工作经历。随后周来振便被安排去中国航空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挂职)。“在此期间，他主要还是履行财务司司长的职责，挂职只是弥补其基层工作经历，为下一次提拔打基础。终于，不久后周来振又获得第三次副局长候选人提名，这次周来振顺利通过，并于2013年3月升任民航局副局长”。

　　有民航局的老同事称，周来振获三次提拔推选，“大家都明白是领导的意思，第三次也就通过了。”

　　周来振很是“感恩”领导的“赏识”，每次有领导的讲话，周来振就指挥秘书班子撰写讲话的“心得体会”，洋洋洒洒数千字，并要求刊发。

　　但对于下属，周来振却是另一做派。民航局多位中层向搜狐财经《潜望》称，周来振荣升副局长后，民航局系统的官员纷纷尽力接待这位“领导红人”，稍有怠慢，周来振就颇为不高兴，甚至到办公室拜访，也会被冷脸相待。

　　民航局司局级干部都有配车，但是周来振并没有接受配车，而是经常坐一辆奥迪军牌车。

　　垄断天空的人们

　　周来振“出事”后，不但财政部的老同事想了解其中内情，北岘村也在打听他落马的原因，

　　与周来振有过联系的北岘村党支部书记告诉搜狐财经《潜望》，“周来振是因为他们局里一位姓刘的官员被抓而进去的”，这与搜狐财经《潜望》获悉的“周来振被抓的直接原因是民航局空管局局长助理刘德华”相吻合，当搜狐财经《潜望》提到“刘德华”时，周书记赶紧肯定的说就是他，除此之外他还称周来振还有一个儿子在美国读书。

　　他向搜狐财经《潜望》称“周来振因为和令计划攀上关系而获得升迁。”

　　此消息并未获交叉证实。

　　民航局内部人士向搜狐财经《潜望》透露，周来振被抓的直接原因或是原民航空管局局长助理刘德华被抓，刘德华在担任民航空管局局长助理之前，曾历任民航中南空管局财务部长、民航局空管局财务部长、战略部长，和曾任民航局财务司司长的周来振多有交集。上述人士称“刘德华没少为周来振办事，刘德华被抓是周来振被抓的直接导火索，但是周来振被抓也并不意外。在中央第十二巡视组巡视时就有消息传出，有关部门就计划将周来振带走，后因故推迟。”

　　中国民用航空局空中交通管理局(简称民航局空管局)负责管理全国空中交通服务、民用航空通信、导航、监视、航空气象、航行情报。根据媒体报道，依照中国民航局发布的规则，对新开、新进入航线的申请，由民航局运输司或各地区管理局初审，空管部门审核。航空公司还要取得相应机场的起降时刻，民航局或管理局再按程序进行评审，最后颁发核准航线许可。

　　对于航空公司而言，能否获得有利的航线和时刻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公司的盈利能力，《瞭望东方周刊》曾报道“像京沪这样的热门航线，好的‘时刻’一年净利润将近9亿元”，但如果时刻不好，则会“当年损失超过1000万元”。

　　巨大的差异使得手中握有相关审批权的民航局和旗下的空管局成了各家航空公司争相结交的对象，在国航、东航、南航三大航空公司垄断了主要航线和优质时刻的情况下，小航空公司要获得相对好一些的航线都颇费周章，甚至需要利益输送。

　　有民航系统人士向搜狐财经《潜望》表示，国内某廉价航空公司曾协助调查周来振受贿案件，但搜狐财经《潜望》拨通了该公司新闻发言人电话，得到回复称：不知道这个事情。

　　有迹可循的是，从2015年7月2日开始中央第十二巡视组对民航局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巡视后，民航局空中交通管理局局长助理刘德华、民航局运输司国内运输处处长苏红、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史博利(史博利在赴任首都机场前，曾是民航局运输司司长)、运输司国际航空运输处处长魏洪先后被带走调查。

　　而空管局和运输司正是审批航线和时刻的两大实权部门。有接近民航系统的人士向搜狐财经《潜望》坦言，除了航空公司需要航线和时刻，一些支线机场出于政治原因，也希望开通到首都机场的航线，首都机场作为中国最繁忙的机场，拥有强大话语权，而权力就握在上述首都机场总经理史博利手里。

　　2015年10月17日下午，中央第十二巡视组组长王怀臣，向民航局反馈专项巡视情况时称，一些部门围绕航线航班时刻搞权力寻租，相关人员利用审批资源收受巨额贿赂，向特定关系航空公司进行利益输送，行业性腐败问题严重。

　　王怀臣的讲话一个多月后，周来振应声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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