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之翼坠机：汉莎歧路抉择更艰难

　　3月24日，德国之翼航空公司一架载有150人的空客A320型客机，在自西班牙巴塞罗那飞往德国杜塞尔多夫的途中坠毁于法国南部山区，机上无人生还。

　　德国之翼航空成立于2002年，在2008年为德国挂旗航空公司汉莎航空收购，目前是汉莎旗下的廉价航空品牌。

　　近些年来，欧洲大陆的两大传统航空巨头，即法荷航空(法国航空-荷兰皇家航空集团)和德国的汉莎航空，都面临着严峻的劳资关系问题，日子相当不好过。两航的飞行员频繁举行罢工，如2014年9月中下旬，法航65%的飞行员发起了持续两周的罢工，导致法航近半航班取消。而同期(9月16日)，汉莎航空在法兰克福的飞行员也举行了8小时的罢工。而就在上周，汉莎航空的飞行员还刚刚举行过大罢工。法国航空业人员工会原本也计划于3月25-27日举行为期三天的大罢工，只是因为德国之翼突发坠机事故，工会才临时作罢———这倒是让法航的管理层略松了一口气。

　　法航和汉莎航空飞行员之所以频繁发动罢工，除了抗议企业缩减提前退休福利外，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就是抗议公司将业务和资源转向廉价航空领域。

　　按照2014年数据，廉价航空已占据了欧洲航空市场份额的45%。目前欧洲最具影响力的廉价航空是爱尔兰的瑞安航空和英国的易捷航空。由于采取了单一机型、高频次起降、机票直销、取消一切非必要服务、倡导员工多岗兼职(如空姐也负责清洁客舱和机供品进货，公司高管轮流去一线搬行李)等一系列降低成本的手段，同时还得益于欧洲质、量双优的航点市场分布均匀，瑞安的运营成本据称较欧洲航空公司平均水平还低30%。欧美传统全服务型航空公司的人工成本通常要占到总成本的30%-40%，是其最大成本支出项。而瑞安航空的人机比据称仅为30：1，较同为经典廉价航的美西南航空还低了一半多(66：1)，所以在降本上完胜传统全服务型对手，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以瑞安为首的廉价航空掠食下，欧洲老牌航空三巨头英航、法航、汉莎航空在洲内航线上纷纷溃败，只能靠握有洲际航权的垄断优势苟延残喘。但随着如维珍这样的“准廉价”航空挤入跨大西洋航线竞争，以及融资成本极低的一帮中东土豪航空挤入欧亚航线竞争，走惯了“贵族路线”的老牌航空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而且在丧失洲内航线市场主导权的情况下，向枢纽机场输送洲际客源的效率就会大大降低，老巨头们勉强维持的国际干线也会越来越难以支撑。

　　所以为打破这一困局，近年来法航和汉莎在积极以转型谋求出路。谁都知道，廉价航空是当前洲内乃至未来洲际航线的发展趋势，但“老国企病”在欧洲也一样存在——— 要让高管老爷像瑞安的家伙们一样去机坪当搬运工并不容易，想让高冷的本土籍机长降工资和福利更是免谈。

　　因此要想顺利实现转型，便只能用“移花接木”、“暗度陈仓”的办法。那就是另起炉灶，先试水成立廉价模式的子公司，然后逐渐转移资源。围绕这一思路，法荷航空近年来重点打造廉价航空品牌泛航航空，而汉莎则大力发展旗下廉价航空品牌德国之翼和欧洲之翼，以空客A319/320机型为主的德国之翼应对洲内中程干线市场，以运营庞巴迪机型的欧洲之翼应对洲内短程支线市场。

　　但这样一种战略转型和随之而来的资源倾斜，势必会触及老员工群体的既得利益，所以近年来法航和汉莎的飞行员频频在工会组织下闹罢工，借着保退休福利的名目强烈反对公司向廉价航空子品牌倾注资源，也就不难理解了。

　　较之白手起家的瑞安航空和易捷航空，法荷旗下的泛航和汉莎旗下的德、欧两翼其实相当悲哀——— 虽然生于豪门，自己也还算争气，但论身份却只是个偏房庶出，嫡长兄更是时时企图扼杀之而后快。所以能演出怎样让人目瞪口呆的“宫斗”大戏，也都不足为奇。此次坠毁的德国之翼4U 9525航班，是一架1991年2月5日交付汉莎航空的空客A320型飞机，后又由汉莎转交德国之翼使用，至事故发生时机龄已达24.3年——— 只要维护检修得当，安全监管到位，老飞机并非一定不安全，但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该机已至折旧年限(如我国飞机折旧年限为20年)，所以其本身残值已经微乎其微。

　　虽然此次坠机事故的具体原因尚待后续核查，但机毁人亡对市场信心所造成的伤害目前已经显现。汉莎航空股价盘中一度暴跌5.2%，而该机的制造商空客股价亦大跌3.0%。坠机也对德国之翼航空的员工士气造成了极大打击，已有多名飞行员拒绝驾驶失事客机的同型机飞行，导致7个航班被迫取消。

　　此次坠机事故，是对汉莎航空转型战略的沉重打击。在内忧外患夹击之中的汉莎，是否还能将德国之翼这一廉价子品牌坚持下去，还需拭目以待。传统全服务型航空公司兼营廉价航空子品牌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其中牵涉到诸多经营策略和利益调整问题(如母子公司在业务上的竞合关系，资源倾斜对老员工既得利益的冲击，等等)。从历史上看，同样也曾经试水廉价航空的另一位欧洲航空巨头英航，最终还是把已经做得较为成功的廉价子品牌GB航空卖给了易捷航空。

　　“3·24”坠机，将汉莎逼入了歧路抉择的艰难境地——— 坚持，还是放弃?

　　(作者系资深航空业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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